林间虎啸震得松针簌簌坠落。
几马在林间小道风驰电掣般疾驰,赶到时只见那只白额虎身形巨大,周身虎皮纹路清晰,正咆哮着,双眼闪烁着凶狠的光,利爪刨地,扬起阵阵尘土。
顾相面色凝重一手搀扶着左臂垂然的顾岚亭,身边同行皆是垂暮老臣,寥寥几个护卫训练有素的围在他们身边,顾岚亭素来一尘不染的衣衫上已经喷溅上了鲜血,不知是虎血还是人血,他身边两个常跟的侍卫也都挂了伤,手持长刃挡在众人身前。
“先护几位大人离开此地。”李承胤吩咐下属道,手中长弓迅速搭箭,朝着白虎射去,寒光擦着虎耳钉进树干。白虎吃痛转身的刹那,齐鸿之连发三箭直取虎目。
索性陆续有人过来,奚昀自觉无法加入围剿便主动担起了护送几位老臣上马车的重任,“赶紧走赶紧走,快走,务必将几位大人送至陛下跟前!”奚昀刚把最后一位老臣推上马车,嘱咐着驾车的侍卫时,后颈汗毛却突然炸起。
“低头!奚昀!低头——”震然到破音的吼声从身后传来。
红衣如血掠过视野,奚昀来不及反应,他的后脑勺已经重重砸在地面上,昏沉地恍惚了许久。当奚昀被顾岚亭扑倒在地时,腥风已卷着枯叶扑面而来。这头白额斑斓虎影自灌丛中暴起,虎牙堪堪擦过顾岚亭肩头,生生扯下半幅衣袖。
三棱箭镞破空之声不同凡响,却在触及虎目的瞬间被厚掌拍飞,它正欲将矛头对准倒地的二人。
却见先前的玄衣女子身姿矫健,从马上一跃而下,红炎手中短刀寒光乍现,刀刃刺入虎颈的闷响混着野兽痛嚎震得人耳膜发胀。白虎甩头将人掀飞,红炎在地上滚出三丈远,腰间铜牌撞在青石上迸出火星。
“放箭!放箭!”周瑛瑕的箭囊早已射空,此刻抄起长枪就往虎腹刺去。箭雨密如飞蝗,那畜生却似通了人性,厚掌拍飞两支直取眼珠的箭矢,又被它狂甩出去误伤一大片侍从。
旻王亲卫翻身滚到车辕旁,铁铸的臂甲硬生生扛住虎爪:“王爷您快走啊!”话音未落,白虎钢鞭似的尾巴扫中他后背,甲胄顿时凹进一块,那哥儿“噗”地一声,口中喷涌出一股鲜血。
红炎甩出的马鞭卷住哥儿腰身,硬是将人拽离白虎三丈远。
“这畜生究竟怎么回事,往年都避人不出……”周瑛瑕将用空的箭囊往地上一扔,皱着眉不解道。
“人为。”齐鸿之匀给他三支箭,说道。
李承胤翩身落到他们身边,喘了一口气道:“它的崽子被人刺死了,尸首在东边山坳。”
周瑛瑕听到后一脸震惊,随即开始骂骂咧咧:“哪个狗东西干的这缺德事儿,报应全让咱们给抗下了!”
“先别骂,赶紧缠死这畜生。”旻王抽出长剑,下令了。
现在他们协调稳控好局面,增援的人员也在陆续到来,将这肆意伤人的白额虎拿下已然是定局。
“齐大人!西南三十步!”
“来了。”
齐鸿之踏着倾倒的树干腾空而起,铁箭贯穿白虎左目的瞬间,旻王长剑已至。剑刃自下颚贯入颅骨,白虎最后的嘶吼震落整片松林枯叶,轰然倒地时溅起的血泥糊了他满脸。
“真真是英姿飒爽啊,赶紧的,过去收了它!”
泥壤混着虎血在众人靴底咯吱作响。那白虎被七把长枪钉死在地,腹部插着的箭杆随着喘息上下晃动,每抽搐一次就带出大股血沫。周瑛瑕抹了把溅到眼皮上的血,抬脚踩住还在挣动的虎爪:“好家伙,肠子流一地还能扑腾!”
“当心回光返照。”李承胤刀尖挑开虎爪上缠着的破碎布料,撞击声惊得那畜生猛地昂头,獠牙擦着他护腕划过,在精铁上刮出刺耳鸣响。七八个侍卫立刻压上全身重量,枪杆生生折弯成弓形。
“这畜生伤了人,可惜了。”齐鸿之将手中弓箭往边上一扔,几步行至奚昀和顾岚亭身边。
“顾兄!顾兄!你怎么样啊,顾兄!”奚昀的膝盖深深陷进泥地里,又不敢使劲摇晃,指尖刚碰到对方肩头就摸到粘稠一片——不知何时抓破的虎爪印正透过撕裂的锦袍渗血。
如若方才不是顾岚亭将他扑倒在地躲过那血盆大口,恐怕此刻他早已尸首分离了,面对眼前气若游丝的顾岚亭,奚昀急得手都在抖,愧疚之情油然而生,因为自己的无能又一次在这样危险的场面中拖了后腿,次次都需旁的人来分神关注自己,他低下头,胸口剧烈起伏着,生出一股无力感来。
顾岚亭突然呛出一声闷咳,:“没事别慌……左臂脱臼罢了。”他试图用右手撑地,小臂却突然古怪地弯折下去,整个人重重跌回奚昀臂弯。
“这叫没事?!”奚昀的吼声带着哭腔炸开。
“真的没事,只是脱臼了。”顾岚亭微微蹙着眉,瞧见奚昀面上比哭还难看的愧疚表情,顿时有些哽塞,他想和对方说不必自责,但对方未必会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