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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愧渡(1 / 2)

虎夷,大鸺葵观。

石砖古朴,古意盎然,道旗飘飘,四处是雪,当年名传天下的大鸺葵观如今山中空空,如同杂役一般在山顶打扫的筑基修士也不见了踪影,枯黄的叶杂在雪中,显得一片狼藉。

黑衣真人静静地站在院子之中,一旁的青年跪在他脚边,泪水如泉涌,磕磕绊绊地陈述着,时不时一锤地面,痛不欲生。

林沉胜恍若隔世。

“只剩我一个了?”

他林沉胜闭关前的大鸺葵观是什么样的?

内有当世剑仙,最后一位拜入修越玄真山的鸺葵道子坐镇,外有紫府中期,英姿勃发,手段高超而正值盛年的真人坐镇观中,又有后起之秀,年纪轻轻成就紫府的璀璨明星!

不说威震江南,可至少能坐稳越国太阳道统第三把交椅,东压赤礁,南镇听雷,他林沉胜也是鸺葵的天骄,在海上斩杀郭红迩,天宛真人尚且不敢多说什么!

而他闭关突破,叩破沉蒙,意气风发,续上这第三代的神通,却只看见大院破落,遍地残雪。

‘剑仙道子,秦玲见斩,并鸺观主,擒符受诛,竟同日而陨…独我叔伯勉力为之,仍不肯…罢休…务必将我道神通除尽!’

林沉胜久久闭目,抹去泪水,道:

“带我…见叔父。”

林琊连忙从地上起来,面色异常苍白,领着他一路入【愧渡殿】,绕开那一座灵宝丹炉,方才见通道,深入许久,便有一暗室。

此室不过丈余,用暗色的木制打造,正中一小台,放着巴掌大小的木柩,地上一香炉,插着三根残香。

一面棕色的花纹小袋掉落在角落。

林琊不敢入内,泣道:

“真人燃香即可!晚辈在外守候!”

林沉胜忍着悲痛,用神通点了香,等一了阵,却没有声音,遂抬眉泣道:

“叔父…沉胜得神通了!叔父!”

过了好一阵,才听见木柩有响动,似乎有东西在翻滚,传来很轻微很轻微的一声:

“好…”

这声音沙哑颤抖,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,林沉胜却依稀听出几分长辈的声音,双手颤抖,拿也不是,放也不是,喃喃道:

“叔父…”

却听着后绋的声音渐渐大起来:

“鄰谷家是否成了!”

林沉胜升起一点不祥的预感,泣道:

“鄰谷兰映不负所托!”

木柩里的人痛呼起来,带着悲腔道:

“沉胜…固守得死,变节得通,你出虎夷,速投杨氏!沉胜!鄰谷须听你…真炁盛世,鸺葵多宝,会当用尔,尔自图之!”

“妙哉!老真人用意,晚辈今知矣!”

林沉胜不敢相信【固守得死,变节得通】这样的话是从自己的叔父口中说出来,可他只觉得痛,泪流不止,泣道:

“叔父保重…晚辈还须叔父指点,可要什么药、需什么丹,晚辈定为叔父取来!”

木柩却沉默了。

林沉胜跪在地上,惶恐不能自持,不知跪了多久,他想要张口再问,却听见后绋低低的声音:

“我受清琊戊土之灾,已有二十五年,十年痛如刀削斧劈、火灼水淹,十年如尖刀挫骨、粉碎雷霆,余下五年剥魂解魄、夺我心神。”

“我忧鸺葵不能渡劫,一一忍过。”

这小木柩微微晃动,似乎有东西在里头不断翻身,后绋却在飘荡的烟气中开了口:

“我出生时漫天飞雪,条条白如仙索,却能见到月光如水,父亲大喜,遵循古制,请剑仙赐号,老人家正在玄真论道,请问上渺真人…她术算惊人,思索良久,答曰:太阳谱系至今本在【广】,修葵道统则在【后】,可为【后绋】。”

“绋者,大柩之灵索尔,助葬必执绋,是以我林渭为太阳灵柩之绋尔,我鸺葵常作生死事,不以其为不祥,安然用之,今日想来,是上渺真人宅心仁厚,暗作提示。”

林沉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木柩——其中的男人只留下一点真灵、一点神通,却仍有当年大鸺葵观后绋的傲气:

“北方欲以我之清高收束鸺葵,以为放我一条生路,我仍会抓着太阳道统的遮羞布不放,想让我在骨节与道统之中两相为难,可林渭陨在玄妙观就好了!就陨在二十五年前!”

“大鸺葵观修士,受诛不能受辱,太阳失辉,我今殉之!”

林沉胜只觉得一片沉蒙,眼前光彩错杂,耳边是一片细密的碎裂声,那木柩仿佛在太阳下暴晒了十日,噼里啪啦碎成一片。

其中的辉石与灰土争先恐后的喷涌而出,却后继无力,呈坍塌式地一直淹没到他膝盖前。

“啪嗒!”

后绋真人林渭已经耗光了自己最后一缕性命,堂堂紫府真人,生前无数体面,死时既无异象滔天,亦无道统齐悲。

一捧土灰,仅此而已。

林沉胜呆呆地跪了不知多久,听见外头林琊恐慌的磕头声,这才醒悟过来,将角落的布袋拿起来,失魂落魄地,按着原路退回去。

殿外满天大雪,月光皎洁。

他一步一个脚印,踏着细雪和枯叶,站回原本的位置,少年又跟着出来,跪到跟前,似乎有所预料,只是磕头。

林沉胜有些陌生、惶恐地看了看背后的大殿,随着月光升起,大殿的牌匾正一点一点散发出光彩:

【愧渡殿】。

……

都仙山门位于白邺之上,四境多有丘陵,江水浑浊,涛涛而去,显出一片灰暗,山中多窟多洞,雕绘鬼怪精灵,高殿则青石质地,浑然一体。

神通的光影隐隐约约照在地面上,沉默了片刻,上首之人体型肥硕,似乎是自顾自地冷笑道:

“看来你也受了命令…一众人被广蝉之死吓破了胆,如今倒是驱使上我们了。”

此言落罢,一人踏太虚而出,答道:

“我赫连家多受治玄恩情,自当竭力。”

“竭力?”

牝水的灰光照耀而出,慕容颜淡淡地道:

“我修『牝水』,自然来去无惧,你赫连家修煞,若没有玄妙的援兵,岂敢在此地多逗留,来的不只有李周巍罢!”

他的话语中隐隐约约多了几分冲撞,赫连无疆抱了手,随口道:

“『牝水』是有几分应谪的手段…可道友掂量着,倘若将你置身于广蝉的位子,你有几分脱身而出的把握?只有李周巍也够你喝一壶了!”

赫连无疆没有慕容家那样的靠山,显然不敢对治玄有什么意见,两句话将话题掰过来,慕容颜却呵呵一笑,道:

“劳烦道友费心了…我可没有沾上明阳的因果,如今牝水神通渐长,斗起来无论是谁吃亏?总不是我!”

赫连无疆心中阴郁起来。